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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立:小县大城,撬动城乡中国发展的关键

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4-14 13:03:00    

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到,要“深入推进乡村全面振兴”,“因地制宜推动兴业、强县、富民一体发展”;“推进新型城镇化和区域协调发展,进一步优化发展空间格局”。

当下,县域经济发展迎来了怎样的历史机遇?“小县大城”为乡村振兴和新型城镇化发展提供了何种发展思路?

长安街知事(微信ID:Capitalnews)专访新书《小县大城》作者、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博士生导师周立教授,就“小县大城”的形成机制与发展逻辑、城镇化过程中的新挑战和破解之道等问题展开讨论。

周立接受长安街知事专访

“小县大城”,有4种发展模式

知事:如何理解“小县大城”的内涵?“小县大城”有怎样的形成机制和发展逻辑?

周立:“小县”与“大城”看似矛盾,背后其实有三层含义。

第一是从狭义的人口角度来看,“小县城、大城关”,意为进入县城人口多,城镇化率随之提高;第二是从广义的发展角度来看,“小县城、大发展”,县城虽小,但能够有类似大城市的发展效率,县域人口、就业、产业、环境4个轮子相互作用,带来区域协调综合发展;第三是隐含的线索,即“小县城、大中国”,通过县城能看到中国的面貌,以及中国县域经济发展的可能走向。

观察“小县大城”的形态,可以发现至少有4种模式。

第一种模式是“闯出来”。小县城在国家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过程中,常常扮演着资源被汲取的角色,如人口外流。以福建德化县为例,作为一个山区小县,德化常住人口30多万,一度面临着大量人口外流。想要留住人才就要有产业、有就业、有创业。德化充分利用了其海上丝绸之路发源地的优势,大力发展陶瓷产业,把原来分散各处的陶瓷窑集中在县城、升级换代。“人随业走”,人口跟随产业走向县城,县城的综合服务、基础设施也逐步发展起来。经过40多年发展,闯出了一条新路。

2024年8月,工人在德化县一家陶瓷企业生产车间生产陶瓷产品。图源:视觉中国

第二种模式是“引进来”。一些地方没有传统的特色产业,想要通过招商引资把产业引过来,怎么引?以浙江云和县为例,该县交通并不发达,“九山半水半分田”,但是有如诗如画的环境,木材资源丰富。当地就利用特色资源做起了木制玩具,打造“童话王国”。如今,全国三分之二、全球40%的木制玩具和童话题材玩具来自云和县。产业带动人口,当地城镇化率达到了70%,云和成为“以产兴城”的典范。

第三种是“搬出来”,即在脱贫攻坚时期通过异地扶贫搬迁安置形成的“小县大城”。我国约960万平方公里国土,截至2020年底恰好有960多万群众异地搬迁安置,主要集中在西南地区。搬迁人口要就业、居住,就需要发展产业。以地处大凉山地区的四川美姑县为例,大约五分之一人口搬迁至配套产业、住宅、公共设施服务的安置点,产业随之发展起来。尤其以大凉山彝族特色文创、苦荞茶等特产为代表,走出了一条依托地方特色文化的“文创+旅游”发展之路。

第四种是城镇化后期,在一些返乡过程中逐渐形成的“小县大城”,可以称为“流回来”。如在新冠疫情期间部分农民工返乡,使得一些边境地区、省界地区、高山峡谷地区开始“超越空心化”。这些传统意义上的“老少边穷”地带反而发展了起来,原因是返乡人员找到了多元化的产品。以地处大别山革命老区的河南光山县为例,一度有三分之一人口外流,疫情期间返乡的人员发现,家乡的油茶很受欢迎,继而逐渐又把目光投向食用菌、信阳毛尖等特色物产。多元化的产品为返乡人员提供了就业机会,当地人口逐渐实现了正增长。

以上4种模式与城镇化不同的发展时期相关联,但都说明了乡村的吸引力。而在乡村发展过程中,县城扮演了集散地的角色,其重要性不言而喻。

四化同步发展中,县城有3个重要作用

知事:城市与乡村的互动发展有何新趋势?县城在其中有怎样的作用?

周立:城乡关系在不断变化。21世纪之前,中国的面貌可以用费孝通先生的“乡土中国”来形容,进入21世纪后,我们称之为“城乡中国”,城市与乡村的互动成为中国的主要面貌。促进工业化、信息化、城镇化、农业现代化“四化”同步发展,其着力点就在县城。从这个意义上观察,县城至少发挥了三方面的作用。

第一是“中转站”。县城是农民进城外出务工的第一站,农民到县城打工,或途经县城继续往外走;同时县城也是农民回乡的第一站,节令返乡、年老归乡,都会经过县城。考虑到中国农村人口的巨大体量,县城在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。

第二是“牛鼻子”。县城是牵动城乡政策互动的“牛鼻子”,乡村的农产品、发展项目等要通过县城来落地,而城市包括财政补贴在内的各类政策也需要通过县城来向乡村实施。县城在城乡政策的互动过程中起着桥梁和纽带的作用。

第三是“腰杆子”。城乡中国的时代,乡村要通过县城将其多元产品、文化价值、文旅资源、特色服务等传递出去;从外部来看,游客等外部人员也需要通过县城才能与乡村进行有效的互动。县城在这种互动中扮演着链接双方的关键角色。

2025年1月,四川美姑县尔拖村,彝族送灵归祖仪式“尼木措毕”。图源:视觉中国

英国经济学家刘易斯曾提出“二元经济结构理论”,但实际上,城与乡的二元不是对立或割裂的,县城就是把二者连在一起的重要场域。从人口流动“中转站”、政策互动“牛鼻子”、资源链接“腰杆子”来看,县城在城乡互动发展中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。

城市常常被夸大,县城未来大有可为

知事:对于破解大城市发展困境,县城有怎样的潜力?

周立:在破解大城市发展困境的过程中,县城蕴含着巨大的潜力。人们常常有一个误解,那就是过分夸大城市的规模和作用。实际上,城市的面积和能力是有限的。我在给学生上课时经常问大家一个问题:“你们认为城市在我国国土中的面积有多大?”答案是,不超过2%,这还是包括县城在内。

从城市建成区面积来计算,即包含城市所有基础设施和服务的建成面积,城市面积占国土面积不到1%。而从概念范围更广的城区面积来计算,也只有2%多一点。从这个数字就能看出,在98%以上的其他区域和1%-2%的城市区域之间,县城是重要的连接点。

随着大量人口集中在拥挤的城市,大城市病不可避免,生活成本和管理成本高企,并引致“鲍莫尔病”,这是全球都面临的问题。在这一背景下,就需要充分发挥“小县”对于大城市病的治疗作用。多年来,通过新农村建设、乡村振兴、脱贫攻坚等,眼下县城的基础设施逐渐健全完善,这为县城承接产业发展和人口就业、治疗大城市病提供了基础保障。

当城乡、工农、地区之间发展不平衡、不充分、不同步时,就需要嵌入县城这个牛鼻子来解决问题。目前,县城在基础设施、公共服务、生态环境等方面已经取得长足进步,眼下,如果将教育、医疗、养老这三项产业围绕县城重点投放,一定程度上可以进一步促进城乡的发展平衡。可以设想,在城乡中国时代,一个良性互动的局面就会由此形成。

让乡村和城市一同发展起来,同样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中城乡融合共同繁荣的必然要求。展望“小县大城”,城乡中国能够走出费孝通所讲到的4000年乡土中国的样貌,走出来一个新的城乡中国的面貌,这将不是千楼一面、万城一面的发展格局,而是百花齐放、各具特色的发展模式。

来源:长安街知事微信公众号

记者:李治宏